得知爸摔伤的消息,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因为心里不是太平静,所以捱到今天才动笔记录一下。

  爸骑着那辆超级破旧的自行车,去赶集,在一个下坡处摔了下来,膝盖骨被摔断了,住进了仙桃市医院。

  为了担心我会耽误工作去医院陪他,爸让妈隐瞒了这件事,直到爸出院回到家中继续养伤时,妈才告诉我爸摔伤的消息。天下为人子女者,此刻的心情同我。

  上次也是在这家医院住院,这次是“二进宫”了。妈跟我说,算命先生算了你爸这几年运气不好。在我看来,这次的事故虽属偶然,但也有满大的必然。那辆破自行车,已经破旧多年了,前后没了护板,没铃铛,没车铡,基本上就剩下轮子和架子了,其实危险性非常大了,可爸舍不得扔了再买辆新的,一个朴实的庄稼人的想法,这是合理的。
  从儿时起的印象中,爸总是对自己节俭到极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
  记得小时候的我,特别喜欢看集镇上的花花绿绿,还有那人头攒动的热闹气氛,还有那飘香四溢的馒头包子油条。家里偶尔会去集镇上买卖一些东西,我就会坐在木船中,爸摇着木桨,荡着载满我们全家人的小木船,到集镇上的一个小桥底下停泊。有时候早上去,晚上才能忙完事情从集镇上回来,一整天,大人小孩肚子饿的咕咕叫,可爸也舍不得给自己和我们买些吃的,一定要等到回家了再吃饭。因为那时候生活太艰辛了,一分钱都像生命一样重要。我也听话,从不为要这些吃的而哭闹,虽然我已经咽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口水。

  爸和妈都过的很苦,就像他们这一辈的很多为人父母者,但相对来说算苦比较多的一类。

  爸在和妈结婚后,到我出生,到我弟出生,都还不算太苦,相对于当时当地的人来说。虽然是有两个小孩,但是因为我妈妈的极度贤惠,几乎包揽了全部的家务以及照顾我和我弟,爸还偶尔得闲出去邻里串门。妈在分娩前几天还在地里劳作,分娩后过不了几天又开始下地劳作,起床从不等天亮之后,晚饭从不在天亮之前,妈的勤劳为我所罕见。
  更大的苦,是从准备生下我妹开始的。84年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已经抓的很紧了,乡下的土政策又十分野蛮,爸和妈开始了逃亡生活,他们俩先是逃到亲戚家躲避,继而逃亡到了武汉,这个他们之前从没有来过之后也N年没有来过的绝对陌生的城市,抱着未满月的我妹,露宿街头。爸妈还不懂得怎么浪漫怎么甜言蜜语,在那样极端困窘的情形下,妈大概连爸的一个亲吻都没有,甚至连一个深情的拥抱也不曾拥有。患难夫妻。在爸妈逃亡的期间,村里的干部带领一干人等去了我家,拆了我家的砖房,我至今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一把杨叉将屋顶的瓦片叉起以一个弧线抛掷到地面并摔成碎片又弹起来再落下去,瓦都砸碎了,砖一块不剩的被用船拉到村里去了,家被夷为平地了,过后只剩下一片废墟,令我记忆深刻,虽然那时候4岁的我还不懂得伤心和愤怒。
  之后,全家老少住了几年的草棚。这几年期间,爸妈俩人一块泥巴一块泥巴的挖,和成稀泥,放入一个5格的木制砖模子里面,压制成砖形,倒出晾晒,这样做出一块一块的土坯,一块一块的搬入土窑,用柴草去烧,人要24小时不离的守候着掏灰进草灌水控温,成砖后再一块一块的搬出土窑临时堆放,继续烧出第二窑的砖,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几万块砖就这样在爸妈两双手之下从泥土变出来,其间的艰辛有几人能知晓呢。记得有一次,爸守窑的时候因为太困睡着了导致炉火掉出也没发现结果把爸的头发胡子眉毛一把烧了,所幸的是人还未受伤。因此,我家再度告别草棚住入砖瓦房。
  再之后,我上学了,接着次年我弟上学了,再两年后我妹也上学了,家里种水稻的那一点儿微薄的收入当然不足以维持当时的开销了。几乎每年的开学我们兄妹几个都是欠着学费进教室的,如果不是我们当时的学习成绩都非常的好,恐怕早被赶出校门不知道多少次了,学校和村里也知道我家的困难,给予了一些通融。从我小学毕业上初中之后,家里的收入开始有所增长,那是爸妈的青春和血汗换来的。可我们三个读书的费用也在快速增长,基本上是在紧张拮据的持平。我们兄妹基本上是从小到大一路欠学费欠上来的,到我妹上大学的时候是学费贷款了。

  爸妈所经历的苦,说不完,都在我心里永远铭记,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财富。

  有朋友关心我爸的伤势,并找来疗伤食方,感谢。

  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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