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奶奶百年风雨沧桑的人生，画上了句号，1923-2023，她的这一生就是一本历史书，经历的苦难，见证的历史，不计其数。我孩童时期，父母总是早出晚归忙农活，我和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很多，感情很深。小时候被别家的大孩子欺负了，总是奶奶去替我出头去别人家争理。爷爷去世时，三十几岁的我哭的稀里哗啦，现在奶奶去世，四十几岁的我只是暗自泪流。不是冷漠，只是对生死有了更深的理解，大悲无声。

灵堂相当简陋，似乎与本地农村大操大办的风气不符，但我觉得挺好。许多老人往往是活着的时候没人到跟前尽孝，死了之后孝子们却要花掉十几万对外展示孝心，我看到的是虚荣与讽刺。我爸倒不是说因为有什么觉悟要避免丧事上面的铺张浪费，他只是几乎从来都舍不得花钱，除了对子女有时候大方。简陋的灵堂，如同奶奶简陋的生活。她最后的几年里，已经严重老年痴呆症了，不认得儿子儿媳以及所有人，不记得有没有吃饭，跑出去了不知道怎么回家，经常像小孩子一样哭闹。以农村的条件来说，我爸妈把她照顾的非常可以了，每天都有人照顾吃喝拉撒，天天都要去找回走丢的她。除我爸以外，奶奶其他几个子女从来没有来照顾过，最多就是过年的时候来看望一下，夜都不留就走了。养儿防老这事，有孝心的一个就够，没孝心再多也白搭。我也算是不孝孙，从外出读书到外出工作，几十年来都很少在家长待，以前她清醒的时候还能陪她说说话，后来她也不认得我了。

她这一生，始于民国乱世。据说孩童时相比于当时农村平均水平而言家境尚可，还能温饱，但好景不长，十岁前后丧母丧父，二十来岁遭遇瘟疫，险中捡回一条命，但她丈夫却没有挺过来，她也被迫出门过起了几年乞讨的生活。后来寄住到她一个亲戚家，认识了在她亲戚家帮工的我爷爷，我爷爷当时也是丧偶状态（那时候的人真是活一天都不容易，随便一场病就很容易死了），经人介绍就结婚了，从此他们在一起过了六七十年，直到彼此将近百岁。其间，他们经历过大灾荒，军阀混战，日本侵华战争，国共内战，解放后的政治运动，能活着过来，已经是万中无一的运气了。以前我还没有理解到他们这一生多么艰难，所以也没有跟他们沟通了解他们的经历和感受，很多记忆都来自于零碎的片段。现在，很多事情也就是遗憾了。

百年人生，止于一抔黄土。